20岁的家，仍是千里之外，具体点说来是隔着3000多里的山川和空气。
好久不与那里通讯，只是看到若干与它相关的公众号每天都在更新。自然还是些美食美景的推送，了解它的方式在改变，而它历来还是座爱吃爱玩的小城。那些食物就像是藏在地窖里的老酒，由地底渗出的醇香，诱引着四方旅人和食客。
上次回去是春节，很多来此工作安家的外地人都陆续回老家过年了，使得它恢复了暂时的冷清。下火车是在一个夜里，红色的车站名“成都”两字弱弱发着光。听到熟悉的方言，像刚睡醒时窗外的鸟鸣。记得那天是腊八节，阿婆煮了一大锅腊八饭，而我妈备好了夜宵和拖鞋，到家的感觉是真好。
次日学车，因此废掉了整个寒假，终于拿到驾照。断断续续和老友们相聚，有时饭局，有时茶话会，有时逛街或是约拍等等。时间过得很快，像糖融化在嘴里的甜。
大年初几就得返校，走前阿婆找出卷尺，要看我长高没。我给她也量了量，她说自己长缩了，还说人老了就是会倒长。又希望时间变慢些，不愿它像中药的苦，还没等我们开口就先让苦味钻进了鼻。
后来去了西安两日，再后去苏州也是两日。以前也去过北京青岛，而现在长驻徐州。这两年匆匆瞥过的城市数来有十几座，却没有为哪一座真正动过情，有想在那里长久生活的念头。
想回成都。不为吃喝玩乐，不为风俗民情。只是才知道，以前一心想逃离的地方，其实早把情愫洒落了。以后见过的东西再好，也终究好不过最初喜欢。
今天上午日光初暖，我把被子抱去阳台铺开。中午一场暴雨来得猝然不及，棉花也总算尝到了有别汗水的湿润。
想逃离的东西太多，回成都也不过是如常生活。一样睡觉，一样清醒，一样吃饭，一样打趣。突然再对生活迷茫，朋友有新面试，新工作，新衣服，而我由内而外都泛旧泛皱。人们去到新鲜的地方，像邂逅了一部电影，但少有人把生活过成了电影，人们出了影院照样是回到了从前的样子。
我刚想拍下影子的模样，但树林光线太暗，它就融进黑暗；一开闪光灯，它就躲到身后。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亘古不变的真，以前总觉得影子常伴，孤单会远，后来发现影子能伸能屈会方会圆。
唯一的一次兼职，是高考暑假，那段时光太长太慢，我做了收银员。每天清点着上万的钞票，对钱没过深的感觉。领着微薄的薪水，中午每顿加下午茶就花掉工资的二分之一，同事说我不会节约，我则全不在意，当兼职是在体验生活。那时候的我坚信这样的工作，不会是我的将来。
而今才渐渐自认无知和平庸，我的将来可能不会高人一等。我知道自己永远逃不开生活。所谓生活的本质，无非就是生活本身。我们无意识地出生，然后就一直活着了。人和动物真没什么不同，倘若你能说出来，那你一定是爱着生活的吧。 可是，热爱生活又有什么用呢。
我那天在工作室小憩，M在身旁唤了好几声我都没醒。闭眼不到半小时，就进入深度睡眠，不知是太累还是什么。如果我做了一个梦，我希望是在成都的午后，一场骤雨刚停，人们收拢伞，漫不经心地走向公交车站。
目的地是文殊院、草市街，或者盐市口、春熙路，或是宽窄巷子、青羊宫，又或者牛王庙、九眼桥…想去的地方太多，只怕时间不够，梦就醒来。
墨彼
2016.8.1 00:0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