处女作《三十七》创作中...

我等你到夜深

  成都一直是我最钟爱的城市,所以,我只能在这里受伤受骗。

  那天是在返回成都的最后一日。午后天气闷,迟迟不愿出门。最后出地铁站时,省博和市博都几近闭馆,于是去了省图书馆。省图书馆外观古旧,没有特色或是让人深刻之处。但动容我的,是氛围。在三四楼设有自习的位置,人们在那里看书做笔记,桌上每人一个插座,就算是电子阅读或者携带电脑都很方便。在座的大多结伴共勉,年龄层次20-30岁居多,很是有求知的感觉。室内不开大灯,桌子前中间一排是长灯,光亮恰到好处,别有味道。

  我待到闭馆方才离开。穿过天府广场的喷泉和霓虹,我是想最后在春熙路转转。这样的夜,自己有点舍不得离去了。

  路上,一个姑娘上来搭讪,说是手机欠费停机了,问我附近有无手机营业厅。我说这个点怕是关门了吧。她说自己的号码是香港的,好像不太能境外充值,我便用支付宝帮她试了试,非要带上区号的话,连号码都无法输入。她于是想借我电话用用。我则帮她拨通了一个号码,是广东东莞的。

  她称电话那头是Uncle,说自己今天刚从香港飞到成都,坐出租的时候,公文包落在车上了,钱包也一并丢失。她还说里面是公司的设计图,很重要,已经报警了。但是觉得这边的治安不好,警方说两至三个工作日如果找不回,找到的可能性就很渺茫了。

  接着,她向我解释,这个Uncle是爸爸的生意合作伙伴,是成都人。现在在杭州开会,要次日才能返回。她问我,能不能再等几分钟,等那边回话。我们一边等着,一边走到了一个咖啡馆,我问她喝点什么,她只说没心情,不用了;反问我要喝什么,她请。我们就这样上了二楼,电话响了,我递给她。她说那边让去银行办一张卡,然后给她汇钱过去。

  如果没有记错,成都怕是没有24小时营业的银行吧。我不知道,便打114查询,后来他帮我转接到这附近的银行,但无人接听。她说出不情之请,问我能不能借一张不常用的银行卡给她,她直接让Uncle转钱到我卡上。我心里觉得突兀,一个人怎么可能随身携带无用的银行卡呢。但没想太多,借了我妈的银行卡,将卡号和用户名发给了她的Uncle。

  我们出咖啡馆后,就坐在街边花台上等那边的电话。她自说是南京人,这次出差到香港,刚到成都没想到文件夹就丢了,还好遇到了我。见我亲和有礼,值得信赖,才恳求帮助。说自己爸爸是医生,妈妈是做服装的,所以自己也选了这行,在Chanel公司做设计。说着又突然想到什么,给Uncle打电话过去,说,今天很狼狈,希望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自己的妈咪和爹地,还说往这个号码里充500元话费。我摇头示意不必酬谢,又见她目闪泪光,便轻轻拍着她后背,想安抚下来她的情绪。

  差不多有一会儿了,她说,我们去银行看看钱到账了没。我本想直接给我妈打电话问是否收到转账信息的。她急忙说,别,还是不要惊动大人,自己去看看吧。于是,我们走到一个就近的自助取款厅,她说自己在外等候,让我独自进去就好。我进去查看,并未有到账的金额。我出来以后,她便说再打个电话问问。

  电话那头说是已从公司财务科划了一万的现金到我卡里,有可能是网络问题,最迟两小时之内会到账。我们又换了一处银行,但仍未到账。她说,自己要赶在10点半以前,去锦江宾馆支付房费。因为已经预约好,不能不守时。

  我开始犹豫了,我不知道,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。我想问我姐的,可我思考的时候,她显得很急促,只说:相识就是一场缘分;今天你我有缘,我不希望我们纯洁的友谊被金钱沾染;我是不在乎钱的人,我信任你,让转10000到你卡里都没有怀疑;你现在尽力所能及,取些钱借我付了房费就行;你知道基督教吗,我信基督,人在做天在看,如果我不还你,我一会儿被车撞死……

  脑中一片混乱,直觉告诉我不可信,但我还是去按开存取厅的玻璃门。她好像突然吓到了,问我干嘛,我说,取钱给你啊。于是,我取出1000块。给她时,我问她联系方式,她说平日不用QQ和WeChat,用邮箱,于是我便顺手发了一个邮件给她所谓的账号,结果显示邮箱不存在,换了一个邮箱,也是不存在。我开始迟疑了,最后要了她电话,可是香港的号码要先开通一些手续,我正要开通,结果弄了好一会儿都没好。她说,放心吧,我不会骗你的。

  我愈发怀疑,但还是将钱交给她,她让我在见面时的中环广场等她,说那边处理好了就立即过来找我。我看着她打车,跟上去看了眼车牌,光线过暗,车开动了就没太看清楚,我想叫一辆车尾随的,却没有在后面见到空车。

  我再回到银行查询,依旧没有到账。便去中环广场坐着等她。春熙路的夜晚,路灯通明,有来往的人群,脸上疲惫或是带着笑意走着闹着。说是半个小时,但我等了很久都没见她。我有点累了, 双手环抱着腿头枕在膝盖上睡着了。过了好久,一个路过的姑娘轻轻拍了拍我肩膀,问我没事儿吧。我晃了晃脑袋,说,没事儿,我在等人。

  后来又睁着眼坐着,闭着眼睡着。天色已不能再暗了,时间在走,十二点了。我打电话给她Uncle,号码已关机。我给锦江宾馆打电话,查无此人。我确信她不会再来了,心里还是有些不甘愿。我最终等到了12点半,才打车回家。

  我在路上跟司机说起这事儿,司机只说:很明显是被骗了啊。你给她一百块都好了,你还给1000。也很正常,现在骗子多。你太年轻,多被骗几次,你才会学乖。

  我没有直接回家,去了姐姐那里,跟她说这个事儿,她也没有特别责备的意思,只是觉得钱的确有点可惜。我想去报案,但又觉得有些晚了,怕是关了门。我困了,便睡着了,后来凌晨四五点下了暴雨,风吹醒我来,我才起身准备回家。我骑车时,顺便去了警局看看,还真没开门。

  再后来坐车到重庆,一路上得以空闲,大概整理好了思路,分析了缘由。

  我能够被她骗的最直接原因是我太爱成都了。我听她说成都治安不好,成都脏乱差,就想着以一己之力来改变她的看法。我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东西遭人诟病。但话说回来,一人之言难成气候,如果她因为自己不慎丢东西来质疑整个城市治安,是她的以偏概全和武断狭隘。假使这样,我根本就没有让她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必要了。或倘若成都真像她所言,那我也做不了什么来提升整座城市的形象。所以,我归咎的原因之一是这件事发生在成都,而我刚好热爱这里,帮助外来旅人是我的本心。这是我被骗的偶然性。

  而被骗的根本原因是自己年轻稚气。如若我足够博识和逻辑严密,我自然是能听出她讲话的不合理之处。一,爸爸既是从医,可能有生意上(经商)的合作伙伴吗。二,电话号码,长居成都的叔叔可能长期用深圳的号码吗;她就出差去香港,可能就完全放弃自己以前的号码,而弃号换新吗;倘若这些并无问题,你可能清楚明白地记得住你爸爸同事的电话11位数吗。三,素闻南京人n、l不分,会不分平翘舌的,多半不是南京人吧。四,港澳台会不用QQ和WeChat,也不用邮箱吗;即便如此,通讯方式除了电话号码,也还有其他方式吧。由于我见得不够多,加之情绪渲染使我很同情她,所以没有很明晰地分析出她的话来。总之,是少见多怪,这算是被骗的必然性。

  我是应该被骗的,但我觉得只能在成都。之前在徐州有个老者寻儿无果,要钱买些吃的。我把事件交付给当地的姐姐来处理,自己不管,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。过后我没有自责,因为类似的骗局我也遇到过。大一室友们集体献血,我宁死不从,我说,我要把血流回成都流回四川去,那里的人更需要帮助。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,常说出门在外,小心上当受骗。我原以为这句话是告诉我,在异乡时,应多注意人身和财产安全,而回到成都就不用戒备。

  被骗不会好受,主要不是钱,而是因为穷。不过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,这1000块,的确会很大程度影响我近期外出的品质。但我的心在路上,钱囊只作添花。而我在想,由于我深爱成都,1000块终也回到成都,算是对成都的GDP做了一点贡献吧。

  我等你到夜深,街上已再无行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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